悦茗轩,饭点儿。
箫宏一脸的怀疑,“你丫这么肯定?”
“有一点是肯定的。这个暗庄主要的玩家是王达贺刚这些富家子弟,赌盘大,催钱紧,还肆无忌惮,交不上钱就往死里打,说明后台也硬啊。”
“那下面你打算怎么办呢?”
“跑路,躲得远远的。”
“惹不起?”
“宏哥,聪明点儿,就咱俩的关系,能惹得起谁!”
“你不是答应要帮王达讨个公道吗?怎么这么怂?”
“我可没答应任何人,他自己愿赌,我跟谁讨公道去?我只是想帮他戒赌而已。”
“怎么听着味道变了呢?”
“你将我?”
“你吃这套儿?”
“你猜呢?”
“认怂是你的强项,以前你就这样,我也不指望你有什么长进。”
“那不结了。”
“咱前一阵瞎忙活,彩虹还忽悠我一下子。”
“也不是一无所获,你和嫂子不是更好了嘛?”
“都是那丫刘建平闹的!”
“哼哼,这小子,”书瑜突然停住,沉思起来。
“这小子什么?”
“没什么。”
“哎哟,麻烦来了。”
“什么麻烦?”
“咱们的侦缉队大队长糜小明到。”
“是我请小明来的。”
“你叫他来干吗?”
“去掀赌窝。”
小明笑咪咪地朝他们俩打了招呼,依旧笔挺的衣服,油亮的头发,洁净的脸庞。“难得你请我吃饭,有什么喜事?”
“箫宏要结婚了。”
“是喜事。小箫,再次恭喜你。这不是什么新闻了。”
“那还真找不出什么理由跟你聚聚呐。”
“说正经的吧。什么事儿?”
书瑜看了一眼箫宏,开始从王达被打讲起,把王妈妈,贺刚,周佳,小丹等人的话给小明重复了一遍,“合法的赌场都是先交钱,才有权入场。非法的暗庄才是事后讨帐。贺刚在美国染上的赌瘾,他们赌的就是拉斯维加斯赌城那些,他在这里面是个什么角色我就不知道了。我就了解这些,剩下的,就是你们警察的事了。”
小明看了看书瑜,又看了看箫宏,“你这什么有用的情报都没有啊。”
“顺藤摸瓜,继续查下去,端了这个暗庄,找出后台,不小的案子哩。”
“干嘛推给我,这不像你的作风啊?”
“那是以前在局里。现在我就是个文档律师,不办案子了。作为一个警惕的革命群众,向你提供这些线索,希望你予以高度重视。”
“你少来这一套,到底为什么?”
“再挖下去,会越来越大,”书瑜朝上指了指,“超出我俩的能力了。”
小明点点头,沉默了一会儿,“好吧,我回去立案。你们俩都是证人。”
“没问题。”
“菜单拿来,我饿了。”
书瑜又来到病房。王达一直在躲着他,要么装睡要么直接拒绝,不愿伤脸见人,书瑜只想尽个老板的职责,安慰他一下,再说,他不过是个实习生,碍着王晓和谢鹏飞的面子,甭管发生了什么,书瑜仍旧可以留他继续工作。
王妈妈正坐在床边和儿子说话,见书瑜进来,笑着招手,“葛律师来了,进来吧,小达醒着呢。”说完,拉着小丹的手,“咱们娘俩出去走走,让他们安安静静的坐会儿。”
书瑜送了两人出门,这才回头看见王达靠在枕头上,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。
王达脸上的淤肿下去了好多,特别是嘴,显然可以张开说话了。
“床舒服吗?要不要调高点儿?”
王达睁着眼睛,一动不动。
书瑜嘲笑了自己一下,“对不起,我忘了。同意就闭眼,不同意就瞪着。”
王达瞪着眼睛。
“知道了,这样挺舒服,那我就不动你的床了。”
王达还是瞪着眼睛。
书瑜叹口气,“小达,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,可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。我不知道你现在心里怎么想,你父母,小丹,我们大家的想帮你。”
王达眼睛朝书瑜斜了斜。
“玩玩儿游戏可以,但别上瘾,赌那么大的数目,我猜也不是你意料当中的吧?”
王达闭上眼睛。
“好啦,总算没伤到要害,医生说也不会留疤,等你出院,去戒赌,回来还去我那里上班。你要是愿意,我推荐嘉信雇你。”
王达睁大了眼睛。
“不愿意和我一起工作?我很受伤啊。”
王达又闭上了眼睛。
“玩笑归玩笑,小达,我还是想向你了解一下这个案子的情况。”
王达睁开眼睛,撇了一眼书瑜。
“你知道谁打的你?”
王达眨了眨眼。
“赌庄的庄头是谁?”
王达睁开眼,瞪着书瑜。
“动手打你的人呢?你还记得吗?”
王达闭上眼睛,嘴动了动。
“什么?”
“是,”王达声音低小,书瑜凑近了听,“是两个,外国人,一个黑鬼,一个白鬼,巨壮。”
这回轮到书瑜瞪大了眼睛,回想王达第一次醒来见到他惊恐的眼神,记起在莫处见到的两个高大的一黑一白,书瑜一拍脑门。
“你玩的什么游戏?”
“大爆炸。”
“蕾姐,我是书瑜。你在我家里安的监控,录像能调出来吗?西厢房。啊?停了?为什么?什么时候?哦,哦,对,我搬进去了。等等,我想想。现在能启动吗?院子里呢?我想看看刘建平有什么可疑的举动。喔,喔,往回看吧,好,我等着,好,好。”
书瑜低头看了一眼王达,“哎,蕾姐,我还在,知道了,继续,有什么动静,及时通报。”
王达又想说什么,书瑜止住他,“喂,小明,我是葛书瑜。带上人,去我家抓人,刘建平,西厢房,越快越好,他在蒙头睡觉,这你先别问,以后告诉你。我?我在医院呢。噢,没有没有,我看个病人。好,好。”
“喂,蕾姐,怎么样?逮两外国人?”书瑜看着王达,“一黑一白。”
王达闭上眼睛。
“刘建平呢?”
“刘建平呢?”书瑜又问了一次。
听了几句李蕾的回答,朝王达摇摇头,“他不在。”
“蕾姐,那俩外国人的图像清楚吗?传给我。谢谢。今天晚上悦茗轩见?好,好,一会儿见。”
书瑜盯着李蕾传来的几张图片半晌,转过来对着王达,“是这俩人?”
王达微微点头,又闭上了眼睛。
离开医院,回家路上书瑜竟吹起了口哨,没有逮到刘建平,书瑜没有失望,反倒一种解脱的感觉。
小崔早等在车库门口,“天哪,老板,怎么能想到有这样的事儿!”
“你别在朋友圈儿里乱讲啊。王达他爸可能会走路子私下解决。贺刚家里也不愿意让这种事张扬出去。”
“刘建平他爸不是省长吗?”
“他那边可能需要很多证据才能定案他是不是违法,看情节严重吧。刘省长来不来捞人,咱们猜不到。刘建平是英国人,最多驱逐出境。”
“他人呢?”
“不知道。”
正说着,李蕾闯了进来,“我来了。”
书瑜和李蕾将安装在西厢房,厨房,客厅,办公室,院子里各处的监控录像头拆下来,李蕾挨个在一只铺满海绵的箱子里仔细码放,“这种高精镜头,市面上买不到的。噢,有段录像你看看。”
李蕾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书瑜。
书瑜按了播放键,屏幕上是黑白影像,但是很清晰,照的是自家的四合院,刘建平从镜头上方的西厢房出来,朝镜头下方的大门外走,快走出镜头时停步,抬头朝着镜头眨了眨眼,然后消失在镜头外。
“他知道!他丫知道我们装了监控!”
“他知道你家里本来就有防盗系统,再接一两个镜头很容易。西厢房只有客厅里有监控,他把那两人塞被窝里,正好能在镜头里看到,好像他在睡觉的样子。”
“原来他早有防备。”书瑜自言自语地嘟囔了一句。
“好啦。我这儿都齐了,那我先走了。”
“蕾姐,谢谢。晚上见。”
钟北燕坐在床边的圈椅里看手机,小小的行李包放在脚边。
“都准备好了?”
“我东西不多。我妈说家里什么都有,我人回去就行了。”
书瑜弯腰提起行李,“走吧。”
“噢,这是你那个房客让我交给你的。”北燕说着,递给书瑜一个信封。
书瑜接过来,揣在兜里。扶着北燕出了门。
北燕走去厨房和小樱道谢道别,小崔帮着把行李放进车里,“谢律师说请你到他办公室一趟。”
“知道了,我从火车站出来就直接去,很近。”
“老板,卡巴档的资料还继续查吗?”
“暂时停一停吧。我问问谢律师。”
“我下午去看看王达。”
“行,去吧,没准将来你们就是同事呢。”
“他人挺不错,不过那种家庭出来的,能干多久?”
“别忘了,王晓抠门儿。”
“再抠门儿,他每月的零花钱也比我的工资多多了。”
“哎,跟我谈涨工资呢?”
“没有没有,没有正式提出,您要是给涨,我也不能拒绝,对吧?奖金也行。”
“边儿去,以后再说。”
去车站的路上,书瑜和北燕的话都不多,但书瑜没觉得尴尬冷场,静静的,自然,舒服。
北燕让他答应一定参加她的婚礼后,带着回家的兴奋和期望,上了高铁。
谢鹏飞自己端了两杯茶进来,“土坷垃公司在中国的高层管理人员有变动,他们的律师已经通知嘉信,你那边的工作暂时停止,等情况清楚了再说。”
“好,我让小崔把工作时间报上。”
“你前一阵挺忙。嘉信很满意,”
“鹏飞,别,满意就行,别加个很字。我想休假呢。”
“看把你懒的,奖金就别想了。去哪儿休假?”
书瑜想了想,“巴黎吧。”
回到家,书瑜才想起来刘建平留给他的东西。掏出信封,捏了捏,像是卡片。书瑜拿在手里掂了又掂,敲了又敲,才下定决心撕开,从里面倒出两张银行卡。
每张卡上贴个黄纸条,中文字写得歪歪扭扭,英文也没好哪儿去。
一张上写着,“rent,中文”。这个书瑜马上明白,是租金和教他学中文的报酬。
书瑜打个查询电话,卡上有余额十五万,这是书瑜和刘建平最后商定金额。书瑜借住的几天退款也没扣除。
书瑜笑着摇了摇头。
第二张卡上写着,“几,火burn”,然后两行数字。
书瑜皱了皱眉,不明白什么意思。
又打了个查询电话,余额为两百万。
书瑜吓了一跳,像被烫了一下,把卡片扔在桌上。
他什么意思?两百万?这不是王达欠的赌债吗?为什么?他内疚?让我还给王达?那两行数字又是什么呢?火burn,烧了?那么“几”是什么意思?中文烂成这样,谁能看得懂?